西班牙式憂鬱

彈double bass的女孩站了起來,觀眾們鼓掌。

她靠到我的鋼琴旁,狡黠的微笑,她偏著頭看我,問,我們剛剛jam的是誰的曲子啊?

「Dave Brubeck,妳沒有聽過嗎?」我很驚訝,因為她感覺起來很熟練。

「沒有,沒聽過。喂,你知道什麼叫變形蟲嗎?我覺得很奇怪,它再怎麼變都會有一個原本的形體吧?為什麼不用原本的樣子稱呼它,而要叫它變形蟲呢?」

「妳可以先回位子去嗎?觀眾好像希望我們再來一首。」

女孩坐了回去,她轉了椅子的方向,雙腳朝我打開坐了下來。我沒看過穿著短裙還能用標準姿勢彈奏低音提琴的女孩。接下來的曲子我只是隨便合,我的眼光被她的裙下風光綁架,腦中盤旋著變形蟲。

而我現在勢必得帶她去吃晚飯了。原因不是我對她有好感什麼的。而是她甩了來接他的男孩一巴掌,然後衝向我挽著我的手說,我們去吃晚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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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蟲學名叫Amoebae,是一種原生生物,它們的身體僅由一個細胞構成,沒有固定的外形,可以任意改變體形。它們一般是以單細胞藻類、小型單細胞動物作為食物。當碰到食物時,變形蟲會伸出偽足進行包圍,由細胞質裡面的食物胞消化。」

我還畫了一張圖。

「你的知識還豐富的真驚人。」

「我的腦袋有wikipedia資料庫的連線吧。」

這不是什麼好笑的笑話,但是她笑到噴出嘴裡的咖啡。她穿著低胸的毛衣,領口露出的乳房隨著她笑的花枝亂顫。我沒有辦法轉移目光。

「你不覺得這樣很討厭嗎?什麼事都知道。」

「我不是什麼事都知道。」

「你知道我們待會兒會上床,對吧?」

狡黠的微笑,她偏著頭看我。餐廳外仍然下著雨。我投降。

「也許妳應該和妳的男友合好。」

「這會對你造成困擾嗎?因為我是別人的女朋友所以硬不起來?」

「會困擾我的是硬起來之後的問題。」

「我知道了。」

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用充滿陷阱的雙眼看著我,等我踏進去。

「好吧,妳知道什麼?」

「你不覺得一直活在殼子裡很無聊嗎?不想跑去外面玩嗎?」

她假裝自己是在殼裡,四處敲打,出不去的樣子。

「可是外面在下雨耶。」

的確,外面從一開始的細雨轉變成暴雨,一點都沒有要停的樣子。她把頭偏向另外一邊,想了一想,然後她像解開拉普拉斯轉換常繫數非齊次線性全微分方程式一樣跳起來大叫。

「雨滴也是好朋友喔!」

她衝出餐廳的門。我在後面大叫,等等我們還沒付錢耶。「那種小事等一下再說」她跑的非常快。

我及時拿起我的背包。她脫掉高跟鞋,把我拉進大雨中。

「Geronimo!!」

我們在雨中奔跑了四五個街頭,水滲進我一層一層的外衣,直到我的皮膚感受到冰冷的潮溼感。她在我前面,用誇張的動作跨著大步往前跑,不時的發出笑聲。我們跑到一家樂器行前,她突然停了下來。我煞車不及,兩個人撞在一起,翻滾到地上。

我背包裡的東西散落在地上。她坐在我身上,把我的雙手壓在地上。從她嬌小的身材很難想像她有如此的力氣,我無法動彈,另一方面我也不想掙脫。我看著我的ipod和筆記本被雨水弄溼,感受到秩序在我的四周逐漸崩壞。

「很好玩吧?」

我點頭,然後跟她一起大笑。路人完全無法理解這兩個人在做什麼,滿頭疑惑的繞過我們。她彎下身子,把臉湊在我鼻子前。女孩的濕淋淋的頭髮垂在我臉上,雨水順著她的髮絲滑下。雨水是好朋友,唇也是,她的雙唇微微張開,呼出的空氣因為寒冷在我們之間形成白霧。

「你被我的偽足包圍了。」

接吻時,我聽到餐廳老闆在遠處大叫狂奔而來。

「付錢啊!你們這兩個小賊!跌倒了吧!哈!你們....」

然後他閉嘴了,他看到一對男女躺在人行道上粗暴地脫下彼此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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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說服餐廳老闆不報警,付了晚餐錢,走進樂器行裡時,我已經凍得說不出話。女孩向顧店的店員打了招呼,帶我走向樂器行裡面通往樓梯間的門。這是你們看過的,雖然小但是專業,堆滿了各種音樂器材的樂器行。

女孩住在樂器行的二樓,她一進門就把身上溼透的衣服脫光,從地上撿起一條毛巾,聞一聞,然後開始把自己擦乾。我清一清雜亂的壁爐,丟了幾塊木材進去,點了火。

「有咖啡,你自己煮吧。我想我還是沖個澡好了。」

我不想喝咖啡,把上衣脫掉後,就捲縮在壁爐前睡著了。

醒來時似乎還是夜裡,睡了多久我不知道,只知道還是半夜,窗外仍在下雨,隱約可以聽到樓下傳來的鋼琴聲。

我穿上衣服,循著琴聲下樓。樂器行沒有開燈,只有在角落點著幾隻蠟燭。女孩坐在燭光旁的Yamaha前,裸露的身子只披著一條毛毯。

我在她身後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在閃爍的燭光下仔細欣賞她的身體,隨著彈奏而擺動,甚是優雅,而且毫無造作。

「這是什麼曲子?很好聽。」我騙人,我根本沒在聽。

「西班牙式憂鬱」她回答。

「和這篇故事的標題有關嗎?」

「一點關係都沒有喔!」

「妳確定妳不是因為今天都沒有出現西班牙式憂鬱所以才硬湊的嗎?」

「就算真的沒有出現,也不是我的責任啊。」

她轉頭看我,又露出那微笑。

「喂,你知道在鋼琴上做愛的話,鋼琴會垮嗎?」

「也許溫柔點就行吧。」

「是喔,可是我不喜歡溫柔的做愛方式。」

外頭仍然下著雨。我投降。

「我可沒錢賠這台鋼琴,妳就忍耐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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