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序的死亡及其考察

事件本身是單純的,但刻意或無意,作者使用了脫序的敘事方式。段落關聯性低,閱讀困難度,四顆半星。
────挑戰難以閱讀的部落格文章 Vol.3


從來就不覺得雨聲有任何的音樂性。

我覺得那些在述說雨聲如何像交響樂的文句都是沒有想象力的複製,原點是某個對於音樂有嚴重認知錯誤的創作者。他可能是一個享譽盛名的作家,但對於音樂的體悟卻是少的可憐。例如說安伯托艾可在傅科擺裡展現了驚人的歷史知識,但對於和前女友的關係描述上則是乏味無趣。我知道那不是這本書的重點,但這就是差異,類型小說和經典小說的差異。艾可先生快要到達那境界了,我們會把玫瑰的名字歸類在文學而不是推理小說,而拜讀過他的散文你會理解到他是個混蛋。

要成就美好的作品,其作者一定要是個混蛋。喬依斯的妻子坦承對自己丈夫的恨(他曾為了尤里西斯這部作品要求她出軌)。查理布考斯基,敗類中的敗類。連櫻桃小丸子的作者也是個心眼狹窄、婚姻失敗、不討人喜歡的女人。而安伯托艾可是個眼中無法容忍俗世的渣的混蛋。我想這是因為一旦你是好人,你就會開始妥協,而妥協是創作最大的敵人。我是好人,所以我的作品不值得一看。一切都很合理。

但是當我斷氣前,躺在女友家的庭院時,我卻覺得落在身上的雨滴像是音樂。我想我之前對於音樂的定義太狹隘了。什麼叫做音樂?我又是什麼東西,能評斷什麼是音樂而什麼不是?像迷幻藥、大麻、或是一期十萬塊的心靈課程一樣,死亡會為一個人的觀點帶來很大的影響。我開始意識到我當下的死亡正在改變我對於事物的想法。如果用這種新的角度去解釋我的死亡的過程,說不定這一連串脫序的事件並不脫序,反之相當合理。首先是在感冒時做愛這件事。


從來就不覺得感冒時不適合做愛。

如果歷史教會我們一件事,那就是你可以刺殺任何人...不,那是教父二裡最有名的台詞之一。如果歷史教會我們一件事,那就是人可以在任何時候做愛。事實上,感冒自古以來都是女孩拒絕親吻、做愛的理由,原因很簡單,因為她不樂在其中。男孩,至少以我為例,從沒有過因為輕微的感冒而拒絕做愛。那是女孩們祖先的祖先,在性技巧尚未發達,95%的女性無法體驗性高潮的年代,為了保護自己而設下的防線。有些女孩,遺憾地繼承了這種本能性的防衛,就像她們有時會把性當成武器甚至談判工具,好像自己一點也不享受一樣。

感冒不是性病,或是B型肝炎,或是肺結核。感冒是一種在翻雲覆雨之後,她精疲力盡的躺在你身邊帶著嬌音說:「都是你,這下我也要被你傳染了。」的浪漫疾病。感冒是一種可以公諸於世的親密分享,朋友不會說:「呵,你看你們兩個都得梅毒了,真可愛。」,但是他們會說:「呵,你看你們兩個都感冒了,真可愛。」當被問到彼此之間的感冒是誰傳染給誰的,兩人總是露出曖眛的微笑,然後互相怪罪於對方。

當然,在H1N1肆瘧的時代玩弄這種浪漫似乎不是明智之舉。但有時候兩人的性慾會蓋過那一些些的擔憂。而你必須承認,那若有似無的危險性也會帶給兩人更多一點的激情。然而這都是概念上的事。問題總是出在技術層面上。這一次,問題是出在鼻涕上。


在我正在女孩身上全力地做最後衝刺。一切都很美好,然而當我意識到我的鼻涕迅速的從鼻孔中流出,已經太遲了。因為頭部隨著身體迅速的擺動,鼻涕很快的離開我的鼻子,飛到女孩臉上。女孩看到了,她大聲地驚呼,天啊!你這髒鬼!

我們必須理解,要達成這個狀態,其中有四個基礎條件。

第一是鼻涕的濃度,必須要夠稀,才能做到快速流動和飛舞的動作。有時候鼻涕很濃,流動的速度很漫,而有時候很快。這跟體質沒有關係。因為已經是感冒的末期,所以濃度自然就會下降。這很好解釋。

第二,燈必須是亮著的,女孩才能清楚的看到鼻涕飛舞的過程。我們一般做愛的時候,都是關著燈的。然而我喜歡開著燈,因為這樣我才能清楚地看到女孩的表情及反應,做為我進攻行為的基準。所以今天,我特別不給她任何的機會去關燈,我必須承認這比我一般調情時花了更多的功夫。這個要素偶然的成份佔了比較大,並直接地影響了第三個條件。

第三,結束體位必須是正常位,也就是面對面的體位。體位的舒適程度和對象有很大的關係,不過一般來說我並不喜歡正常體位,對我來說那太平淡,太制式化。今天會用正常體位當作結尾,也是因為是難得的開燈做愛,我有機會可以好好觀察她高潮時的表情。

第四,交往的時間不能太長。我認為交往的時間越長,能夠接受對方的東西越多。如果是交往一兩年的情侶,我想對於鼻涕這東西的接受程度應該比較高。不幸的是,我們交往只有一兩個月,而這是我第一次在她家裡作客。我們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密西根,和她的父親吃了晚飯,然後她帶我上了樓,參觀她的舊房間,然後我們開始做愛。


果是在其它地方做愛,那麼女孩大聲的驚呼並不會對我脫序的死亡有任何的貢獻,因為平時在床上她的聲音就夠大聲了。但是今天是在她的家裡,而且她的父親在家,所以我們刻意地保持安靜。女孩的驚呼聲中帶有極大的厭惡感,相當不幸的是,女孩的父親剛好在樓上的走廊,所以他順敲了敲門。他敲門後,女孩和我都嚇呆了。當女孩想要裝出沒事的聲音回應時,她的父親已經把門打開了。

只是一種直覺,我想他自從知道我在他女兒房間後一直在找機會開門探測情況。據側面瞭解,女孩的父親是相當老派的保守傢伙,他投給共和黨,而且是 NRA (美國步槍協會)的成員之一。我對 NRA 的印象,就是 Charlton Heston 在會議上高舉一隻萊福槍說 "From my cold dead hands" ,所以我很怕這個老傢伙。她也很怕。

我的女友是一個勇敢、獨立,而且喜歡挑戰權威的女孩。她法學院的教授曾經對她性騷擾,你知道,就是那種退休的老法官,整個芝加哥的律師都是他教過的學生。她思考了很久,決定對學校提出申訴。如預料地,她的教授對她提出毀謗告訴。她拿一生的職業生涯為賭注,解除勸她和解的委任律師職責而自我辯護。她最後勝訴了,還用了賠償金不留蹤跡地叫了一堆妓女到那老教授家。所以,如果連她都害怕這個老傢伙,我更沒理由不怕。


從來不知道怎麼面對女友的父親們。

我對於女友的父親總是帶著一種複雜的愧疚感。我知道怎麼應對,怎麼交際,那不是問題。但和父親們對話時,我腦中總是無法甩脫他們的女兒在床上的樣子。跟她們的父親報告完我對於政局、未來情勢的看法、人生的規劃之後的空檔,我實在很想說:「但您知道真正有趣的是什麼嗎?您的女兒在床上真的很騷。不知道這是不是從她母親那裡遺傳下來的?」我總是覺得他們禮貌的語氣背後,其實有著很大的怨念:「他馬的,這小子居然在搞我的女兒。」而矛盾的是,他們也對別人的女兒做過一樣的事情,他們也曾經從別的父親手中把別人的寶貝女兒奪走。我就像是輪迴報應的具現:我是輪迴的使者,前來懲罰他們的罪孽。他們也理解這件事,所以大部份的情況,他們也只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大部份的情況。

當她的父親開門時,我們都呆住了。他盯著裸體的我們,我們盯著他。大概有三秒鐘,我們三個沒有人動。雨在外面下著,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然後女孩的父親掉頭離開。我鬆了一口氣,回頭看看女孩,期待看到她「剛剛真是刺激」的淘氣表情。但是她的表情依舊驚恐,她的下唇顫抖,把我推開。

「穿上褲子,還有鞋子,快!」她衝到二樓的樓梯口往下探看。「天啊,他真的去槍櫃拿槍了!」

女孩打開窗戶,指使我從窗戶逃出去。我在慌忙穿上褲子時,想到她曾經提過她的父親沒有辦法接受婚前性行為。那時我只是一笑置之,我以為「婚前性行為」這種名詞只會出現在父母抓到他們的自慰的兒子,然後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或教堂以改除這種病症的時代。而顯然女友的父親還活在那樣的年代。我想他想必是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但多大的羞辱必須要藉由取下步槍,裝上子彈,上膛,然後朝我開槍來發洩,我無法理解。


的腦袋像被塞進了一堆超重卡車上的沙石一樣難以運轉,動作也變得遲緩。當我正準備穿上鞋子時,女孩說,來不及了,快走。我聽到她的父親的腳步聲已經在二樓的走廊。有很大一部份的自己,其實不真的想要逃走,我覺得這都是一場鬧劇,他拿著槍只是要我跪地求饒,我是說,大家都是文明人不是嗎?特別是他的女兒是芝加哥的當紅律師,他不會做什麼蠢事吧。

文明的危險性就在於用假設的價值觀去預測對方的行為。當他衝到房間門口,把驚叫的女孩推開,向我開槍時,我感受到了這個危險性。這個危險性其實並不痛,事實上它讓你全身麻痺。然後我呼吸困難,往後退了幾步,從窗戶跌落庭院。我在底下聽到女孩的尖叫聲,然後是雨滴落在身邊的草葉上的聲音。我開始覺得那是某種音樂。

我開始咳嗽,我感冒了,自己都忘了這回事。這一切的脫序是從感冒開始的。然後性愛,然後鼻涕,然後父親,然後萊福槍,最後雨聲。

我從來不覺得這是致命的組合。如果這樣的組合會導致我的死亡,其中必然有脫序的關聯性存在。如果要我說的話,雨聲是最不合理的吧。我是說,我從來不覺得雨聲像是音樂,為什麼現在聽起來又像是交響樂呢?其餘,其實並不那麼脫序,是吧?












2 則留言:

  1. 這篇寫的很棒喔你這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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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瞭解我是混蛋,但研究了很久 ^.< 這個表情符號代表了什麼意思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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