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曲

搬到這裡已經兩個星期了。這棟大樓沒有供給水電,住戶們也都建立起不依賴現代電氣設備的習慣。南方就是溪水,取得水源很方便;東邊是一片森林,只要幾塊錢,砍柴人就會定期幫我們準備好柴火。夜晚住戶們會到溪的上游升起營火,男男女女徹夜狂歡。天亮時他們會衣衫不整的歸來,臉上帶著歡愉後滿足的倦容。當他們踏上樓梯時彼此親密的嘻鬧,身上飄散著酒與大麻的氣味,典型的自然派。

不過縱然鄰居們不斷邀請,營火的聚會我一次都沒有去過。夜晚人們都離去,我趁著寧靜的夜,就著壁爐火光閱讀心愛的書籍。這裡一切都很好,但有個問題,樓上的女孩每天都會在深夜唱歌,這讓我很困擾。

並不是說她唱的不好聽。她的歌聲孅細柔弱,旋律優雅,一般說來甚是悅耳。但不知怎麼的,她的歌聲中雜藏著一股濃郁的哀愁,聽到那歌聲就不知不覺地悲傷起來,周邊的黑暗,我心中的黑暗,緊緊把我包圍。夜晚的寂靜有兩種面貌,而她的歌聲總是會帶出孤獨、寒冷的那面,有時甚至讓我無法入眠。

這天她又在樓上窗邊唱起歌來。拒絕讓這樣的悲傷潛入我美好的夜晚,我決定上樓去敲她的門。

拿著蠟燭來應門的是一個嬌小的女孩,憂鬱寫在她的眉頭間。她看著我,又好像沒有看到我。

「嗨,妳好。我是新搬來這裡的鄰居,住在樓下。」

女孩沒有反應,失焦的雙眼仍然穿過我看著我身後的牆。我在想要不要換種語言交談。

「我在樓下聽到妳在唱歌...」

「啊,對不起,我以為這裡的人晚上都去...那邊了...」女孩的臉紅了起來,為她蒼白的面孔帶來一點血色。

這時我才想到,就這樣上來要求對方不要唱歌,似乎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不,沒關係,妳唱的很好。只是,為什麼歌聲那麼憂鬱呢?」

「啊,對不起...我也沒辦法,我沒有這樣的...你們是怎麼說的...『發洩』。我沒有唱歌,就沒辦法入睡。」

「這可真的是問題了,妳不唱歌就沒辦法睡,可是妳一唱歌我就沒辦法睡呀。」

我們尷尬的站在她的門口,我瞄到她房裡有隻吉他擺在角落。

「這樣吧,我來彈吉他,也許我們合奏,氣氛會好一點。」

於是女孩邀我進屋。她的睡袍裙擺左右飄蕩,我開始幻想她衣裳底下的曲線,無暇欣賞她屋內的擺設。事實上也沒有什麼擺設,她的屋裡沒有任何點綴的物品。唯一有裝飾功能的是掛在陽台的內衣褲,月光下閃耀著異樣的銀色。

我拿起吉他,坐在她紅色的小椅子上,開始調音。她放一壺清酒在我身邊的爐火上溫熱,彎腰時我清楚地看見睡袍領口裡的美好春光。她毫不知情,或是根本不在意,我無法從她的表情判斷。

她就定位後,我以一個大調合弦做為起音,但是她搖搖頭。我試了另一個大調,她依舊搖頭。就這樣,在她拒絕我所有的大調合弦後,我沒有選擇地試了一個小調。她點點頭,準備開始唱。

這次換我搖頭了。我放下吉他。

「對不起,我會的歌不多...」

「也許我們應該換種方式讓妳發洩,不要唱歌吧。」

我取下爐火上的清酒,她拿出兩個小酒杯。我腦中劇烈地激盪,思索有什麼其他事情適合在深夜的一男一女做,卻完全被那擋子事占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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