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洛衫磯時是十月二十二號的半夜,正好趕上 Elliott Smith 的祭日。
哈洛開著我的車來機場接我。
我們都忘了自己從哪裡來,但我們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 我們要去 Elliott Smith 的牆。
Elliott Smith 的牆是他在一張專輯裡的封面拍攝地點,就在日落大道上。人們會在這天聚集在他的牆前面,不做些什麼,就是在牆附近閒晃、聽自己的音樂,消磨掉一天。
到牆前時快天亮了,日落大道的晨霧還沒散盡。已經有些人在牆前擺上花和卡片。
我們隨便挑了一個地方坐下來,拿出小冰箱裡的啤酒開始喝。
哈洛去旁邊的公墓尿尿。他不會放過在墓碑上撒尿的機會。
這時一個傢伙走近我。
「真不敢相信。他已經掛掉七年了。」
「啥?」我一臉茫然。
「你知道這裡誰最年輕嗎?就是他。」這個傢伙指著 Elliott Smith 的牆,和零零落落的上花的人們。
「我們繼續年老,只有他永遠年輕。」
「我不知道《挪威的森林》在加州也受歡ˊ迎。」我有些怒了。
「啥?」他一臉茫然。
「你剛剛抄了別人的話來當自己的話。」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嘿,你還有啤酒嗎?」
二話不說,我拿起喝完的啤酒瓶往他頭上砸,玻璃沒有破,但濺出了一些血。
然後我開始痛毆他。
哈洛撒完尿回來,見狀二話不說衝過來一起跟著踹。
地上滿是那傢伙的血跡。
打跑了那傢伙,我們繼續坐下來,開了第二瓶啤酒。
片刻之後,哈洛開口。
「你幹麻揍那傢伙?」
「我不知道。Elliott Smith 的祭日,情緒有點不穩。」
「老子有辦法。」哈洛喝了一口啤酒。
「我們得幫你找個女孩發洩。」
女孩是哈洛永恆的解藥。你被開除了,找女孩。你被人家甩了,找女孩。你甩了人家,找女孩。你肚子餓了,找在批薩店打工的女孩。
而我認同這種觀點,我也允許哈洛對我做的事情。我就像他的某種實驗品:證明他可以在任何情況,把我銷售給任何女孩的實驗。
我深信,很多時候我和女孩子上床,比他自己動手還讓他開心。這不是什麼男人間的友誼,他只是藉此成就他自己而已。
「不,你不應該這麼想。事情要往積極的一面看。與其說[我]可以在任何情況,把你銷售給任何女孩,不如說[你]可以在任何情況,和任何女孩上床。」
哈洛如是說。
晨霧散了之後,洛杉機的太陽開始變強。哈洛戴起太陽眼鏡,我拿出還沒看完的《魔山》。
一陣子之後,面前影子擋住我的陽光。
「嘿,老兄,你還有啤酒嗎?我用十塊錢跟你買。」
我給了他一隻中指。哈洛站起來對他咆囂。
「滾!你這資本主義的豬!我可不是在 Elliott Smith 的忌日來賣啤酒的!」
我也站起來,指著剛剛被打跑那傢伙滿地的血跡。
然後我們坐下,開始討論資本主義的豬這個辭的涵義。
然後我拿出耳機繼續看書。
一陣子之後,面前影子擋住我的陽光。
我抬頭,面前蹲著一個女孩。
女孩的皮膚是小麥色,背著一把吉他。
終於,一個女孩。我心裡想。我拿下耳機。
被女孩搭訕,我很有經驗。但她的開場白讓我至今印象深刻。
「你在聽 Rose Parade,對吧?」
我確定我的耳機音量不是旁人可以聽到的。
「妳怎麼知道的。」
「我剛剛一直在看你。你從打開書就開始重複聽 Rose Parade 吧。」
「妳怎麼知道的。」我不知道怎麼反應,所以我再重複一次。
「我可以從你身體的反應知道你在聽什麼歌。」
我轉頭看看哈洛,確定他也聽到同樣不可思議的話。顯然他也聽到了,他直直地盯著小麥色皮膚的女孩的乳溝。
我重新打量小麥色皮膚的女孩。然後說,我不信。
「你的腳會打節拍,BPM約在四十左右,4/4拍,這縮小不少範圍。你的頭在唱到副歌第四小節的時候會往後傾一點,再接下來一小節的重拍你會縮一下肩膀。還有你的手...只有在唱到 Rose Parade 這句時會拍兩下。我可以繼續講下去。」
我轉頭看看哈洛,確定他也聽到同樣不可思議的話。顯然他也聽到了,他居然把視線從小麥色的乳溝移到她淺褐色的眼瞳。
「妳放屁。百分之八十的人來 Elliott Smith 的牆腦中都會哼 Rose Parade。」哈洛不信。「那剛剛在我腦中哼的是什麼歌?」他問。
「Take That 的 I Want You Back。你根本不配坐在這牆前。」
哈洛被擊敗了他無話可說。我們遇過很多近似乎奇蹟的事情,那種山謬傑克森會頂著爆炸頭要你承認這是個奇蹟的事情。但哈洛無話可說,是第一次。
他只能愣愣的說,老兄,就是她了。
「老兄,就是她了。」哈洛愣愣的說。
我則邀她坐下,轉身打開小冰箱。
「妳想喝點啤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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